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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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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喬伊斯站在另一架直升機裏,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她身邊的安東尼奧上前一步,厲聲詢問坐在駕駛位上視角更加良好的直升機駕駛員:“剛剛是怎麽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駕駛員條件反射地回答,他眼中還殘留著些許震撼和恐懼,“好像是突然刮來一場大風……但是這片海域從來沒有過風暴,也不會有自然形成的氣流這麽迅疾。或者……”他遲疑片刻,還是說道,“我覺得那水下有什麽東西。”

他們就算在一開始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在雪莉·喬伊斯叫出‘伊戈爾·蘇利文’這個名字之後,都迅速地明白了自己的任務。

這本來應當是一件十拿九穩、且功勞極大的突發事件!

雖然作為軍人,不少人都聽說過蘇利文元帥過去的榮譽,對他都包含一種或向往羨慕或嫉妒的情緒,也因為他後來的遭遇生出許多覆雜的感觸,但不管怎麽說事到臨頭還應該以任務為先。

可誰知道竟然會發生這種詭異的事情?

駕駛員說著水下有東西,說的當然不是伊戈爾·蘇利文元帥。

“您、您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忐忑地看著安東尼奧,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和國防部部長這種只有在星網和報紙上才能見到的大人物面對面講話,雖然駕駛員想不通這種事為什麽會讓對方出場,“比方說有一條藍鯨……當然不會是藍鯨,它們很少出現在這樣的淺水域,相對來說體型也太小了……但只有可能是比它還要龐大的物種在海底突然進行劇烈的活動,才會像地殼運動一樣引發這種強烈的隆起型海嘯。”

剛才突然升起的高達數十米的海墻看傻了所有人,駕駛員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安東尼奧沈默片刻。

然後他說道:“通知留守在海岸上的人,檢查那一架直升機上的傷亡情況。下潛準備暫停,我懷疑伊戈爾·蘇利文已經不在原位了。”

雪莉說道:“但是……”

“喬伊斯子爵。”安東尼奧打斷了她,目光中毫無感情,“你沒有向我提到這樣的狀況。你沒有說他身邊還有別的存在。”

他甚至沒有使用‘人類’這個單詞。

雪莉懷疑他是不是猜到了什麽內幕。

見白發女人陷入了沈默,安東尼奧繼續對軍隊下達命令,他的語氣有條不紊,並不因為這一次意料之外的變故而驚慌失措。

下方的匯報很快傳遞出來。

“沒有人死亡!部長先生!受傷最嚴重的一位僅僅是手臂骨折了!”

這樣的結果比所有人預料的好一些,旁聽的駕駛員松了口氣,他剛剛幾乎有些不敢面對已經平靜下來的海域,如果不是安東尼奧和喬伊斯子爵就在旁邊站著,他很可能就要往上再高幾十米來保持安全。

安東尼奧的神情卻依舊晦暗不明。

他問了一個古怪的問題:“他們……有沒有人說自己在那一瞬間在看到了水下有什麽?”

其他人都茫然地看著他。

“沒有,先生。”匯報的人說道,“他們什麽都沒看見,那道水墻來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

安東尼奧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士兵們毫無疑問地簽下了保密協議,這場秘密的、追捕伊戈爾·蘇利文前元帥的活動被迫鎩羽而歸,甚至很多人都不清楚為什麽他們會突然跑到這片度假海灘,又突然躲避著什麽危險一般匆匆離開。

安東尼奧則孤身一人走進首都星中央區佇立的馬安堡。

這座堡壘光是建築占地面積就超過一萬兩千平方米,還不算上外側的園林植被。安東尼奧在最外圍的大門前下車,徒步走到古堡的門前,總共花費了大約四十五分鐘的時間。

然後他毫無疑問地被接引至首席執政官莎伯琳娜·格維拉的面前。

這位位高權重的青年對面前的聯邦掌權者鞠躬行禮,擡起頭之後恭敬地說道:“我們失敗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口氣很平常,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您說得對,伊戈爾·蘇利文不會這麽簡單就跟我們回來。”

“他不會回來了。”莎伯琳娜是個Omega,她柔美的外表很鮮明地訴說著自己的性別。或許對幾十年以前的聯邦而言,一個Omega成為聯邦首席執政官是件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不論莎伯琳娜·格維拉是個怎樣的人,她利用了什麽樣的手段以及抓住了怎樣的時代機遇、或者她會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至少目前而言,沒有人膽敢因為性別輕視她。

此時這個站在權力頂端的、未被嬌養反而提著刀劍的Omega看著馬安堡的窗外的景象,平靜地說道:“伊戈爾既然在過去選擇了離開,就絕對不會再回頭。”

安東尼奧問道:“您了解他,是因為你們曾經為共同的目標奮鬥過嗎?”

“你在指責我?安東尼奧?因為我將他置於不義的境地,哪怕他即將死去也未能伸出援手?”

“您知道我永遠不會那麽做。我與伊戈爾·蘇利文從未見過面,而我效忠於您。”

莎伯琳娜輕笑一聲。

“我們過去也許是朋友。”

“但他不會真心覺得我們是朋友,巧合的是我也不會。”

“不過最重要的是,當時我們為攫取相同的利益而合作,在那之後戰爭尚未平息、教廷的插手令局面愈發混亂。他們覺得比起我在聯邦政局中引發的動蕩,那虛無縹緲的來自星空宇宙的威脅更加危急,為了應對不可知的未來,他們寧願做出一切犧牲,聯合任何可以聯合的人——當然包括我。”

“您不這麽覺得嗎?”

“我覺得人類不應當把神明看的太重要,安東尼奧。信仰是信仰,生活是生活。我們為何區分正神與邪神?因為神不應當幹擾人世的運轉。”

“不過教廷的擔憂也有道理,雖然我並不信任他們。”

安東尼奧頓了頓,還是問道:“……喬伊斯子爵是您的人嗎?”

“不是。”莎伯琳娜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也不是紅線軍團的人,應當算是教廷發展出的下線。雪莉·喬伊斯的能力很好用,她還是這一代教廷擺出來的招牌‘小聖安妮’的姑媽,百年前聖安妮出自紅線軍團,他們絕不會任由這一支力量從手中脫離。”

她是那種一旦升起講故事的興致就很難停下來的人,大部分時間安東尼奧都充當了聽眾的角色,這一次也不例外。

“剛才說過我認為教廷的擔憂有一定道理。此外,他們的研究方向也很有意思。”

“你還記得史書記載術法時代結束於哪一年嗎?”

“……大約星歷350年左右?記載這段歷史的文獻並不多,也很少有相關發現和文物出土。”

“倒不如說常年戰爭讓所有人對文學和歷史都缺乏重視。”莎伯琳娜不在意地說道,“我要說的恰恰在此,術法時代輝煌的沒落止於聖安妮的死亡,她被稱作是術法時代的晚鐘,生於星歷339年,死於星歷482年。在她之後沒有一人能單憑異能和神術與科技成果相較量。”

“她活了快一百五十歲……?”

“沒錯。”莎伯琳娜俏皮地眨眨眼睛,她明明已經四十多歲了,這個動作做起來卻像小姑娘一樣,“是不是很不可思議?這就是教廷沒有對外公布的最顯著的成果之一,我知道的也不太多,能知曉這些還是因為這幾年的合作關系。他們將人類的身軀與那具被挖掘出的神骸上的骨頭相融合,以促進隨著時間流逝衰退的越來越嚴重的個體力量。”

“雖然他們稱它為神骸,但我覺得那並不像神……那更像是神話裏的講過的龍骨,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總之那不會是人類外型的某種存在。”

“您竟然還見過它?”安東尼奧錯愕地說,“您應該帶上我!這可能是陰謀!也可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

“我沒有親眼見過。”莎伯琳娜安撫道,“只是看過照片……放輕松,我不年輕了,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

“重點是,他們真的研究出了成果,雖然在我知道以前,就伴隨著大量的流血和無謂的犧牲。”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陰沈,“但這並不妨礙我和他們合作——盡管每一任執政官都會和他們合作,我甚至一直在盡量嘗試分裂這種關系。可是我失敗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蟲族的信仰……那個據說來自宇宙深處的威脅?”

莎伯琳娜深深地凝望著他。

“或許是。”她低聲說道。

**

阿撒托斯差點笑出聲。

他很少有看上去這麽快樂的時候,伊戈爾幾乎沒反應過來。

“您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他們都沒反應過來。”阿撒托斯樂不可支地說道,“想到他們像海裏的魚崽們一樣驚訝的表情,我就想笑。”

伊戈爾快要被他感染到一起笑起來,但是人類還是沒能明白:“……就因為這個?我的意思是,您看起來不是能這麽……”這麽輕易引起情緒波動的神?

他們現在正漂浮在大海上。

從沒有見過這樣一望無際的蔚藍色的生命,就像是沒有出發去往過宇宙的人類一樣,永遠無法想象這片世界有多麽廣袤和深邃。

濕潤的海風吹拂在伊戈爾的面龐上,他盤膝坐在那一架潛艇上,在海平面上高速前進。水下阿撒托斯的觸手們包裹著這臺機器,悠閑自如地游動著。祂盡量收起自己身上的壓迫力,因此周圍魚群並沒有受到驚擾。它們環繞在人類的周圍,像一群小小的軍隊,輕松自在地擺著尾巴游動。

海鳥長鳴著飛過伊戈爾的頭頂,好奇地打量他。

阿撒托斯就坐在他身邊自己的一團觸肢上,赤|裸著的腿腳在海水中劃過兩條透明的水線。

“你還不明白嗎?”阿撒托斯轉頭看著他,“我高興是因為你在高興。”

“我記得人類有一句俗語,叫將自己的快樂分享給別人,就變成了雙倍的快樂,是不是這麽說的?”

伊戈爾真的笑了起來:“是,有這樣一句話,不過我之前一直以為這只是一種形容……您只能從我這裏感受到正面的情緒嗎?”

“當然不是。”

阿撒托斯晃了晃腿,一條銀璨璨的魚不滿地蹭了一下他的小腿。

“悲傷的,憤怒的,絕望的,焦急的,擔憂的,還有欣慰滿足愉悅輕松等等,我都嘗過。”

“……您嘗過?”

“唔。”阿撒托斯拎起自己的觸手開始揉捏它的尖部,低著頭不看伊戈爾,“大部分時間你都看上去很好吃。”

伊戈爾:“……”

他隱隱覺得邪神講了一個葷段子但是他沒有證據。

半晌,人類轉移了話題:“我們現在是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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